来自古巴的内科医生内西·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从欧文县拘留中心逃离后，向外界透露，该机构没有采取足够的措施来阻止病毒的传播，自己身处其中，感到非常恐惧。

一方面，她担心病毒会在与她关在一起的其他70多名妇女中传播；另一方面，作为一名医生，她知道这个移民拘留中心可能成为病毒的培养皿。

26岁的医生内西·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（Neysi Salvador-Aguiar）六个月前逃离了古巴，当时她还没有完成家庭医生实习期。她因为拒绝被派去支持委内瑞拉政府而遭到暴力袭击。

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越过边境后被拘留，并被送往位于亚特兰大以南3小时车程的欧文县拘留中心（the Irwin County detention center，简称ICE），这是一家私营的移民和海关执法机构，她来寻求庇护，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最适合病毒传播的环境下。

3月19日，就在许多国家关闭边境之际，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首次通过视频电话与记者通话。当时，她仍然很谨慎。

“我想说，我们的风险很高，”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用很冷静的声音告诉记者。“作为一名医生，如果这里出现病例，传播扩散只需要几分钟、几小时，而我们将无能为力。”她说。

随着危机的蔓延，记者与十几名被拘留者进行了交谈。其中一些人泪流满面，其他人感到愤怒，但他们都感到极度不安全。

被拘留者说，ICE的运营商是一家私营公司，自新冠病毒疫情爆发以来，这里几乎没有变化。据说，该机构已经加强了用化学物质进行清洁，餐盘现在换成了一次性的，警卫一到就检查体温。但看守所里基本上还是老样子，挤满了面临被驱逐出境的男女，以及被拘留者长期以来对检查不合格和对医疗保健的投诉。

在被拘留在ICE的人是成千上万的非法移民中的一员，即使在这次新冠病毒疫情危机之前，联邦政府自己的监管机构也多次被发现有医疗疏忽的黑历史。全美各地的移民律师，包括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的律师，以人道主义为理由，提出了一系列旨在让ICE释放被拘留的移民，特别是那些患有疾病的移民的动议。

不过，ICE对释放被拘留者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，该机构最近几周正在考虑释放数百名有健康风险的在押人员，不过暂时还没有广泛地响应。

现在，随着冠状病毒的广泛传播，被拘留者很容易感染病毒，而且无法做任何事情来保护自己。

“现在还要一直被关在这个地方是可怕的，我们很害怕，”与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被关押在同一地方哥伦比亚妇女说。

“每个人都想远离所有人”

在宿舍里，70多名女性睡在不到一米远的开放区域，但不能保持1.8米的距离。这里无法像疾控中心要求的那样，保持社交距离以减缓病毒的传播。

也没有机会与外界隔绝，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和其他人说，ICE继续允许警卫和工作人员进出他们的宿舍。他们也不经常戴口罩，每个人都可能是传播者。

被拘留者也一样。一名来自洪都拉斯的妇女说，最近几周，她多次进出拘留所，不可避免与外界接触。即使疾病在美国蔓延，她也被送回拘留所，因为ICE无法安排航班将她驱逐出境。

“有很多人从外面进来，”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说。“我们很可能会生病。”

ICE在乔治亚州和卡罗莱纳州的发言人林赛·威廉姆斯(Lindsay Williams)告诉记者，“我不能透露这些私人设施对员工做了什么，以及如何进行监控的”，他让记者给ICE打电话。但ICE的经营机构没有回应记者多次提出的采访请求。

威廉姆斯说，如果新来的被拘留者出现生病迹象，或者曾经接触过冠状病毒携带者，ICE会将他们与普通人群隔离，但其他人可以直接安置在宿舍里。

据一位危地马拉妇女说，她于3月20日从县监狱搬到这里，来的时候觉得身体不舒服，还咳嗽，但工作人员发现她没有发烧，就让她在几小时内进入普通宿舍。这样她和其他女性在一个房间里住了两个星期。

由于在监狱和拘留所里，与普通人群隔离通常被认为是单独监禁，意味着电话和与任何人的接触都是隔离的。几名妇女说，感到不舒服的被拘留者会尽量隐瞒自己的病情。“因为担心自己会受到惩罚。”

38岁的尼尔森(Nilson)在佐治亚州生活了近20年，后来被关押在欧文县。他透露，在他所关押的地方，被拘留者已经开始建立自发的保护体系，这让他很担心。

尼尔森说:“每个人都想远离所有人。在有人咳嗽之后，打斗就爆发了。生存模式开始发挥作用，很多人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攻击性。”但他说，“我理解人们为什么会这样反应。“尼尔森患有糖尿病，疾控中心表示，如果他感染了，风险会很大。

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确信这里会有人生病，她反复告诉记者，这个设施将是病毒传播的理想场所。她同时警告说，医疗小组还没有做好任何应对的准备。

“在我看来，在这里工作的医务人员没有能力，也没有为病毒传播做好准备”，她说。

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一口气说出了她观察到的一系列医疗事故。她被拘留的这几个月，在病毒出现在新闻之前，她的医疗请求和所认识女性的医疗请求经常被忽视，被拘留者只会在随机的时间接受药物治疗，医疗检查顶多是强制性的。

和许多移民拘留中心一样，欧文县在卫生和医疗方面有着糟糕的记录。

在2017年，ICE检查员发现本中心的医疗设施没有达到联邦基准标准。“在医学检查室里，地板和病人检查台都很脏，”检查报告上说。

后来，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。上周，一名27岁的被拘留者向记者描述了这里的医疗设施，“医务室里很肮脏，浴室也很恶心，没有肥皂，也没有卫生纸。整个地方看起来都很脏。”

在接触的两周里，对于ICE不让她和其他人出去，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越来越生气。“我们是人，我们不需要被留在这个地方，暴露在病毒下，”她说。“他们应该把能带走的人带走。”

“像沙丁鱼一样被压扁”

3月24日清晨，记者收到了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的丈夫约尔(Yoel)发来的短信，约尔已经在内布拉斯加州生活了多年。就在前一天，关于新冠病毒的新闻报道铺天盖地，美国第一次出现100多人在一天内死亡。

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的家人仍在古巴。约尔在半夜给记者发短信，说他妻子的紧急消息。“她告诉我，她和其他在押人员将进行绝食抗议，直到拘留中心采取行动，”短信里写道。

在记者看来，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是一个谨慎、保守的人，不是那种会发起抗议的人。记者马上打过去，但没有人接。那天晚些时候，记者在乔治亚州的电话响了，一个不认识的号码，这是她第一次给记者打电话。

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说平板电脑坏了，她的声音痛苦而急促。她说:“昨天晚上，这个机构的所有女性都见了面，大家都很害怕。”

“一些人说，在抗议开始的前一天，一名妇女生病了。当她咳嗽时，我们都会与她接触，”另一名被拘留的妇女说。“我们都挤在这里，像沙丁鱼罐头一样。妇女们聚集在宿舍中心，告诉警卫她们决定不吃东西。

但这场行动是短暂的。第二天早上，记者又打电话给萨尔瓦多·阿吉亚尔，她说，抗议活动已经取消了。“没有办法联系住在其他宿舍的数百人，我们断定自己无能为力。”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说。

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会感染病毒的事实，而这里的其他人也会。

尽管ICE在欧文县没有报告病例，但检测条件有限。作为一名医生，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不可避免让自己产生了一种无法抗拒的无力感。

“我可以提供我的医学知识，”她说。“但是我不能在里面做任何事情，他们不允许我干涉。”

她在3月30日告诉记者，几个月前，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的保释请求和假释请求被拒绝，但她仍试图出去。她的新律师是一名驻亚特兰大的移民律师，名叫乌列尔德尔加多(Uriel Delgado)，他在3月初提出了新的假释申请。

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患有哮喘，这可能是感染的一个危险因素。还有一些明显症状，像呼吸急促，记者在与她视频连线时，看她咳嗽和抱着头的画面反复问她，是否真的认为自己被感染了。

后来，她在电话中告诉记者，自己获得了假释，然后在电话里哭了，这是她12天来第一次哭。ICE上周三释放了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。她走出拘留中心，和丈夫约尔开车去内布拉斯加州。

她出去的那天，有媒体报道说，在离欧文县不远的乔治亚州另一个拘留中心，一名警卫的病毒检测呈阳性，33名可能与他有过接触的被拘留者被隔离。

欧文县仍没有报告任何病毒感染病例。但萨尔瓦多-阿吉亚尔现在和她的丈夫在内布拉斯加州，她认为这只是时间问题。

“我很担心关在里面的人，”她说。“情况一直在恶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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